这不是一张失望的面孔。只有爱恋着生活和大地的人才有的面孔。
低垂的嘴角，还残留着战败自己的痛苦。尤其是一头头发，梢梢全白了，像落了一屋寒霜，和白雪的光融合在一起。
爸爸老了，又老了！
雅妮将面颊贴在冰冷的树干上，久久地看着爸爸的白发。
爸爸把头低垂下去，用手捂着脑门。是构思？还是想念雅妮？抑或是思念妈妈？
雅妮的出走，对爸爸是一个巨大的震动。他像是突然从浑沌中清醒过来。在很长一段时间里，他都在默默地反省过去。妈妈临终前的嘱托、朋友的忠告、众人的斥责和雅妮对他的遗弃，这一切，随着雅妮从她眼前消失的那一刻，使他的灵魂猛烈震颤了！
他终于清醒地记起了自己是一个父亲。
当他走在街头，看到一对父女俩幸福地从眼前经过，当耳畔响起一个孩子叫唤爸爸的亲昵声，由于痛苦而被遗忘、冷却的父女之情重新在他心底唤起，像暖流从他胸间缓缓流过。世界在他的眼里，有了新鲜感，变得明亮，有了生气。太阳和月亮，楼房和大街，都似乎活灵灵的。他甚至从雅妮的身上寻找到了她妈妈的影子。他希望雅妮能原谅他。
朋友们说：“我们去把雅妮接回来吧。”
他却摇了摇头：“不，让孩子自己决定吧。”
爸爸衣着十分单薄，脚上穿的竟是一双单布鞋。口中喷出的热气变成淡淡的雾。天气多冷啊！可是爸爸一点也不畏严寒，而且好像很喜欢让自己长久地呆在冰天雪地里。他搓了搓手，又动笔画起来……
雅妮依旧看着爸爸的一头白发……
达达的声音传上来了：“雅妮——! ”
爸爸的手下意识地一抖，掉头寻看着。
雅妮躲到了树背后。
“雅妮——! ”
达达好像在往山上跑。
雅妮从树背后慢慢走了出来，爸爸的画笔掉在雪里，红颜色立即将雪染红了。他慢慢站起来——父女俩的目光相遇了，久久地对望着，然后，各自低下头去。
雪山沉默着。
“雅妮——! ”
听声音，达达已经不远了。
雅妮踏着雪，朝山下走去，走去……回头朝上看，只见爸爸站在那块岩石上望着她。风很大，爸爸的风衣在一个劲地飘动，那头白发在风中飞涨起来。
她掉过头去，一行歪歪扭扭的脚印，从爸爸身边向山下延伸着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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